2009年12月22日 星期二

轉載:交響樂團遍地開花 從古典樂界看大陸地方文化能量崛起

交響樂團遍地開花 從古典樂界看大陸地方文化能量崛起


西方國家的交響樂團有中央集權和地方勢力兩類,如德國、日本和美國是典型的地方勢力代表,樂團星羅密布,各占山頭,別具特色。當今中國也初露地方勢力之端倪……

奧地利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蒂羅爾州(Tirol)的埃勒(Erl),是一個乘飛機換火車還要轉坐大巴數小時才能到的地方。那裡無當地常規交響樂團,也不像西班牙加泰隆尼亞地區那樣明星輩出。但指揮家古斯塔夫庫恩(Gutav Kuhn)每年都會在蒂羅爾舉辦埃勒音樂節,指揮年輕樂手組成的臨時樂團和由部分村民參加的合唱團,在一座造型摩登的受難劇場數十年如一日地上演鄉村版華格納歌劇。這種兢兢業業的自娛自樂最終開花結果。蒂羅爾版《指環》在Arte Nova品牌下出版唱片,賣得風風火火,越來越多的華格納迷每年被吸引到這個偏僻村落中的受難劇場朝聖觀摩。地方勢力終成地方新貴。

西方國家的交響樂團有中央集權和地方勢力兩類。僅以法國和奧地利為例,巴黎和維也納一家獨大,占盡天時地利。普拉頌雖在法國土魯茲躬耕多年,但也多以唱片而不是音樂會發家。義大利除羅馬聖潔琪莉亞學院樂團外便少有世界級樂團。德國、日本和美國是典型的地方勢力的代表,樂團強者林立,各占山頭,別具特色。當今中國也初露地方勢力之端倪。

從中央到地方輻射

當然,也可以把中國地方勢力興起看作是能量的回歸。起初,由於外僑集中,上海和哈爾濱擁有中國最「古老」的洋人組成的樂團。文化部直屬樂團廣納全國英才和各地利稅組建而成,是為中國樂團界的龍頭老大。然而「中直樂團」並未妨礙新生樂團和地方樂團的發展,尤以近十多年為甚。

從下個演出季迎來十周年店慶的中國愛樂樂團,1998年由鄭小瑛創建的「民辦公助」的廈門愛樂樂團,到新近脫胎換骨的青島交響樂團、廣州交響樂團、武漢愛樂樂團和深圳交響樂團等莫不如此。這股蔚然之風最近吹到了杭州。楊洋任首席指揮的杭州愛樂樂團全新組建,湯沐海任音樂總監的浙江交響樂團掛牌成立。一個在錢塘江畔風景如畫的杭州大劇院內登台,一個在劇院外的下沉式廣場亮相,互補互愛,相映成趣。

如果把北京、上海和杭州類似於牛津與劍橋的「德比之戰」看作是指揮和樂團間的有益競爭的話,那麼李心草則在 「天高皇帝遠」的貴州找到了他的烏托邦。由一家貴州百貨公司出資建立的貴陽交響樂團於9月19日作了首演。相較於改組或掛牌,貴陽所經歷的是從無到有,拔地而起。從李心草到劉雲志,這一全「國交」班底司職音樂與行政,將國際大都市的經驗和地方新貴的靈活相結合,探索樂團自謀生路的發展前景。從樂團的「中央」輻射到樂團的「地方」,楊洋、湯沐海、張藝、陳佐湟、胡詠言和鄭小瑛等莫不如此。

地方樂團的興起或許帶有中央文化輸出的優良傳統,卻基於一個不可迴避的歷史情結。建國後,各地需要有常駐的文藝演出機構勞軍演出,或者為政黨和政府服務,每個省幾乎都成立了文工團,後來改稱為歌舞劇院,包含一個舞蹈團,以及一個為舞蹈伴奏的樂隊。經過幾次三番的改革、重組、調整和更名,歌舞劇院在地方上也有著不同歸宿。一大批歌舞劇院的樂隊獨立出來,單獨掛牌或獨立經營,成為一支常規交響樂團,比如浙江、江蘇、青海、西藏、新疆、天津等。有的融合西方歌劇經典,打造出純粹的歌劇院,比如上海和北京。有的則未能及時脫胎換骨,而受到後來居上的同城「德比」競爭,比如廈門。

工人文化宮教訓

地方樂團的興起或許還要歸功於地方硬體建設的熱火朝天。一大批演出場所如武漢琴台音樂廳和大劇院、山東菏澤大劇院、貴陽大劇院、杭州大劇院、深圳音樂廳和保利劇院、天津音樂廳、福州福建大劇院、廈門國際會議中心音樂廳、寧波大劇院、蘇州科技文化藝術中心、廣州歌劇院等基建硬體的崛起展現蓬勃生機,這還不算正在破土動工的石家莊大劇院、長沙港島演藝中心、上海文化廣場和新哈爾濱音樂廳等。

正如男高音范競馬在今年年初接受《中國青年報》採訪時一針見血地提到:「中國是唯一一個還在建音樂廳和歌劇院的地方。」雖有誇張的成分,卻反映了范競馬敏銳的洞察力,點出了在國際金融蕭條大環境下,中國異軍突起逆勢而為的經典案例。

然而筆者相信,范競馬的潛台詞是:「然後呢?」硬體設施的完善是否能帶動地方文化消費,提升文化層次,這需要數十年如一日的規畫,目前來看效果尚不明朗。有的是硬體完備,軟體脫節的慘痛教訓。工人文化宮便為一例。各地都充斥著「工人文化宮沒落」的新聞標題,將其歸咎於「市場經濟大潮的衝擊以及文化宮的單位定性」。曾經職工之家的工人文化宮越來越多難逃被改建成帶包間且燈光曖昧的KTV、空氣混濁的錄影廳、粉色的美容美髮店、羽絨服及二手唱片大賣場的厄運。

2009年7中旬月,筆者赴石家莊游走,途徑河北省藝術中心,時逢「2009石家莊性文化節」正在河北省藝術中心如火如荼地舉行。若隱若現的廣告和隔靴搔癢的標語從藝術中心頭盔一般的正面突兀而出,勾勒出一副光怪陸離的泛文化拼圖。晚上,鄭小瑛率領廈門愛樂樂團的音樂會也在藝術中心舉行,卻迎來一番清冷蕭條的場景。與此形成鮮明反差的是,藝術中心所在裕華西路燈火通明的洗浴保健中心熱鬧非凡。爆滿的停車場似乎在訴說文化需求的另一個極端。

今天,你金色大廳了麼?

自從中央電視台直播維也納新年音樂會,金色大廳就成了中國藝術家和藝術管理者心中的珠穆朗瑪峰,是無論如何都要攀越的巔峰。以宋祖英、譚晶、廖昌永、中央民族樂團、哈爾濱交響樂團、吉林省交響樂團、廣東歌舞劇院民族樂團、蘭州交響樂團、成都武侯交響管樂團等為代表的藝術家和團體都以在金色大廳登台為榮。

很難想像地方樂團赴金色大廳所需的成本。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央視」人員曾以400萬人民幣全包的價格遊說地方樂團赴金色大廳演出。而中國藝術家和團體赴金色大廳演出,除了過把癮之外,對中國文化輸出少有裨益,至多就是一件燒錢的面子工程。

僅以吉林省交響樂團今年1月9日由彭家鵬指揮在金色大廳的演出為例,筆者查遍金色大廳官方的2008-09演出季,在2009年1月份,除了自1月14日至29日的8場歐洲各大樂團演出,金色大廳裡並沒有中國樂團的身影。這表明吉林省交響樂團的演出並未納入金色大廳的演出季規畫,屬於自掏腰包租場、自己消化票房的音樂會。

由此,以場租形式去金色大廳演出,已經與藝術無關。被納入金色大廳演出季,才是受到國際音樂界認可,迄今為止只有郎朗等極少數中國音樂家享此殊榮。若以赴金色大廳的資金用於自我發展,諸如購置樂器,聘請外籍優秀客座指揮,想必也能提升樂團音樂素養和演奏水準。無奈的是,金色大廳已經成為諸多中國藝術團體鍍金的澡堂。

蓬萊的前景

不過在享有「小金色大廳」美譽的蓬萊人民劇場,筆者看到了小城裡的古典蔓延熱潮。8月份正逢蓬萊「和平頌」國際青少年文化藝術節。21日晚上迎來了新近組建的杭州愛樂樂團在人民劇場的音樂會,曲目包括拉威爾的《波麗露》和寧峰獨奏的帕格尼尼第一小提琴協奏曲,指揮為楊洋。根據蓬萊地方媒體報導,這也是交響樂團首次在蓬萊舉行專場音樂會。

人民劇場並不適合交響樂團演出。戲曲舞台,沒有反音板,全木質的觀眾席座椅,兩旁8台櫃式空調機發出低沉的咆哮聲,舞台上錄音的麥克風吊繩都是用場子裡的閒置物品臨時搭建而成,金碧璀璨的內部裝飾訴說著昔日的輝煌。對於大部分蓬萊聽眾,這無疑是首次交響樂現場的體驗,上半場充斥著孩子的喧囂、大人毫無拘束的談話和進退場折椅的咯吱。

下半場開始前,中文說得比中國人都好的法國人朱利安上台,按照藝術節藝術總監劉雪楓的口授,語重心長地分享了在歐洲聽交響音樂會的禮儀,並禮貌地希望台下的聽眾保持安靜。下半場的聽眾在一片寂靜中聽完了整場音樂會,樂章結束後並報以熱烈的掌聲,樂團也禮貌地加演。

這番體驗對筆者觸動很大。杭州愛樂樂團敢於挑選曲目,將兩首具有分量的音樂帶給一座從未有交響音樂會經歷的城鎮,而不是迎合地方口味地挑選地方作品演出。在循循善誘的音樂會禮儀分享下,首次接觸交響樂的聽眾理解並支持音樂會禮儀。這無疑是地方樂團植根於地方宣揚古典音樂文化的縮影,也預示著可觀的前景。

地方樂團和硬體的崛起,也是地方經濟強大的標誌。然而正如建設部批全國要建183座國際化大都市,如今擺在指揮家們和地方官員面前的當務之急便是面對和端正地方勢力的定位和遠景。如果地方樂團的建立是為了繁榮當地文化藝術氛圍,而不是去金色大廳走秀、淪為指揮家刨坑占地和官員互比政績的犧牲品的話,那地方樂團何嘗不能是蒂羅爾自娛自樂精神的中國延續呢?

(作者唐若甫為大陸《留聲機》雜誌前執行主編,現為《交響世界》執行主編)
來源:2009/12/06 《旺報》

1 則留言:

匿名 提到...

是聽音樂來自娛娛人,還是以登上著名舞台為身分地位的象徵以此自傲傲人。從莫札特時代至今似乎一點變化也沒有。

人還是較喜歡追求名牌的嗎。

(劉)